慢慢

失踪人口回归。超级杂食,生冷不忌。对拆逆不敏感,请谨慎关注。

【HQ!!】【黑研】夜久花事帐

“孤爪友人帐”系列第五篇,系列简介请走这里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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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春三月,莺飞草长。连日来阴寒的天终于变了一个样,有点暖融融的太阳了。

春假头一天,黑尾一大早就骑车到研磨家门口去,在楼下喊他。研磨足过了五分钟才探出头来,果然还是睡眼惺忪的。

“做什么……”嗓音也发哑。

“我和夜久约了去趟图书馆,”黑尾兴高采烈道,“研磨一起来吧!”

“你们去图书馆,叫我做什么?”研磨咕咕哝哝地说,眼看着就要回身进去。黑尾笑着又喊了一声:

“研磨——”

研磨俯身在窗台上,满脸不高兴地看他。

“放假也不让人好好睡觉。”他说,这回真的转身进去了。黑尾却知道他成功了,便靠在自行车上哼起歌来,用手拍打着车把。

——这种好天气他才不会放过呢!研磨天天坐着不动,要是不多晒晒太阳,就该闷出病来了。

不多时,研磨从前门出来了,罩着宽大的灰色运动外套,头上还戴了顶米白色毛线帽子,越发显得小小一个。他一声不响跳上黑尾的后座,黑尾便故意呼啸一声,狠命往前蹬起车来。

研磨赶紧抓住他的衣摆:“你慢一点……”

黑尾嗬嗬笑起来,早晨的风穿过头发。

 


【其三·夜久花事帐】



黑尾的朋友研磨是个与众不同的人——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。对那些东西,有很多不同的叫法;黑尾把它们叫做“妖怪”。

由于别人看不见,所以也无法理解研磨常常惊慌起来的眼神。研磨于是沉默寡言,少与人交往。如果不是黑尾从小就天天去找他、问他妖怪的事情,他们也不会相熟吧。

和黑尾一道出去见别的人,这种事研磨向来是能避就避的。不过,最近他好像有了些改变,在一些麻烦的事情上意外地主动起来。是为什么呢?

黑尾一路骑车一路神思飘摇;街道上春日的隐约香气将他们笼罩。

 

他们一走进镇图书馆大厅,就看到夜久已在木格子大窗边落座了。他手边放着一摞书,最上一本封面上写着《英国皇家园艺学会植物学指南》,面前还摊开一本装帧精美、纸面光亮的画册,一眼看去都是手绘的植物结构。

黑尾把包往夜久对面的座椅上一丢,用气声打招呼:

“早啊,花仙子。”

“省省吧,阴阳师。”夜久抬起眼睛反唇相讥,然后注意到研磨,笑嘻嘻地向他点头。夜久圆圆脸蛋,生就一副快活的面孔,只有对黑尾照例要瞪眼睛撇嘴。黑尾也照例冲他龇牙,然后径自上二楼去逛民俗传说的架子。

等黑尾捧着《夜宿奇谭》和《诸神本纪》回来,夜久已在和研磨咬耳朵说悄悄话了。研磨面前放着本《鹤田谦二短篇集》,正低着头说:

“我也只是随便画画而已……况且,我不大会教别人。”

“没关系!”夜久说,“我可是一窍不通,只要能掌握一点临摹和写生的技巧,就大有帮助了。”

“那我推荐几本书给前辈吧。”研磨说着,便从书包里拿出写生本子,翻开新的一页写起来。他边写边蹙着眉头,无意识地啃指甲。黑尾一边也从包里取出笔记本来,一边对夜久笑道:

“我带他出来散心的,你倒好,马上叫人做苦力。”

“就你最关心后辈!”夜久嗤之以鼻,“一会儿补偿他,请他去我家赏花。你沾他的光,也可以来。”

“谁要看你家那几根破花枝子!”黑尾笑。随后他们便各自低头看书。

 

黑尾进高中头一天,就差点和夜久打起来,因为夜久说:

“世上哪有什么鬼怪妖物?不过是有些人心里有鬼,非要想出些不存在的东西来吓自己。”

黑尾立时大怒,和他吵得不可开交,从此两人见了面就没好气。可是黑尾一大票玩得好的朋友,却没一个能和他一同泡图书馆的;毕竟都是些坐不住的高中生,得了空更愿意在球场跑一下午。“黑尾这家伙,意想不到是书呆子嘛!”他那帮哥们有时这样说。

在图书馆和夜久撞见的次数多了,他们慢慢也不再躲着对方坐。两人每次少不了要互相呛声,可到头来还是在一张桌子边上,各自闷头琢磨各自的爱好。事到如今,黑尾耳濡目染,走在路上也能数出几样花木来了;夜久还是坚持鬼神妖怪是无聊的传说。吵了两年,黑尾觉得自己气度涵养都给练出来了。

 

一上午无话。中午他们在桥头小摊吃了拉面,便往夜久家里去。夜久家在寺庙边上,是传统和式建筑,依山傍水,清静又敞亮。他们绕过楼梯,一径往主屋后面走,然后夜久把通往后院的拉门一把拉开。

原来庭院里错落有致地种了十几株梅花,已全部开到极盛,放眼望去是一片红云。夜久笑道:

“这是今年最后的红梅了,再过几天可就没有了。”

午后阳光下,花枝一片鲜研明媚。黑尾不愿夜久得意,心中却暗暗喝彩。他回首去看研磨,却见友人脸色大变。

“怎么了?”他问。研磨以眼神警示他,摇了摇头。夜久已穿过后院向主屋走去了:

“你们在廊下坐着,我去泡茶!”

黑尾便再问了一遍研磨。研磨轻声反问:

“小黑有听见笑声吗?”

黑尾摇了摇头:“又是……?”

研磨没吱声,慢慢向院里走去。午后的微风把花瓣吹得飞扬起来,把研磨的衣角和发丝都吹开了,而他仿佛被迷到眼似的,眼帘扇动着,把头仰起来——

那个下着雪的清晨,研磨穿着层层叠叠的白色衣服,端坐在花车里的样子,又浮现出来了。

那天,研磨也是仰着头,即使黑尾远远地看着,也知道他是失了神、呆愣愣的样子。而那时候,花车旁前簇后拥、鼓乐齐鸣的声音,黑尾都听不到了。

他还记得第二日他还调侃研磨,说研磨好看,只为了逗研磨害羞。可是说完话,他自己的耳朵尖却发红了……

就在黑尾这样凝视着研磨的时候,研磨忽地把头转了过来,与他正照面——

——露馅了。

黑尾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,几乎是缴械投降地回望研磨。然而,研磨只是不确定地呼唤:“小黑?”

那语气中竟有恐惧,黑尾这才看见他的眼睛奇怪地失了神采。

“研磨?”他应道,快步向呆站着一动不动的研磨走过去。

研磨仍旧僵立在那里。直到黑尾走到他近前,俯身再问了一句“怎么了?”他才小声开口:

“我看不见了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刚才仰头看的时候,好像有什么飘下来,然后……”

“我看看。”黑尾小心地伸手去依次拨开研磨的两边眼睑。眼睛看起来好好的,没有异常。

“先去那边躺一下,”黑尾说,“还没有恢复,我们就去医院。”

“还不知道是不是又有……总之,别和夜久前辈说……”研磨低声说,一手扶住黑尾伸出来的胳膊,和他一同走回廊下。黑尾扶着他躺平了。这时夜久已端着茶来了:“怎么了研磨?”

“他低血糖,”黑尾说,“稍微躺一下。”研磨只闭着眼。

夜久走近来,跪在研磨身边,就要伸出手摸他的额头。研磨忽然明显地瑟缩了一下,仿佛他能看到似的。

“夜久前辈,”他急急地低声说,“我不要紧的。”

“噢,好,”夜久迷惑地回答,没再伸手,“这样的话,我再拿些点心过来,吃了看会不会好一点。”

他再次走开了。一听到夜久的脚步声远去,研磨就摸索到黑尾的手腕抓住了:

“小黑,你找个借口带我出去好不好?我不能在这里呆了。”
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“出去再和小黑讲……”

 

黑尾于是直接把研磨背在背上往外走,对夜久只说要回家吃药。“抱歉!事出紧急。”

“哦,没事啦,有什么需要的再给我打电话!”夜久说,仍旧显得迷惑。

他们出了门,黑尾安顿研磨在自己车后座坐好;他自己一跨上车,研磨就赶紧双手把住了他腰侧。

“那么,到底怎么了?”

“我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。”研磨低声说,“说出来,总觉得有点丢脸……”

“丢脸?!”

“总之,医院是肯定不用去了,他们也做不了什么。”

“别卖关子啊。”

研磨没说话,仍旧紧抓着黑尾的腰。黑尾叹着气问:

“等我们回到家,你会告诉我吗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 

他们回去研磨家里,因为研磨的父母都在出差中,所以家里没人。

黑尾让研磨把他当拐杖,一路走到二楼研磨的房间。等研磨终于摸索着爬上床,把自己裹进被子里,才开口说话了:

“我好像……被一株梅花附在身上了。”

“什么?”黑尾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。研磨的双眼一瞬不瞬地朝着他的方向。

“她说……最多也只能持续一天的。只要一天的时间就好,她想在今年花落前看看外面的世界……”

“……这也太乱来了?可是,你看不见啊?”黑尾揉着额头问,然后醒悟过来,“所以说,你看不见,是因为你的眼睛,呃,让给她了?”

“好像是这个样子。”

“这怎么可以呢?你不会受伤吗?”

“好像只是借了我的眼睛看而已……说话做事,我都不会被影响的。”确实,研磨的动作语气和平常并无二致。“还有就是,她有时会对我说话。比如……”

他的眼睛仍旧朝着黑尾的方向,不过此时闪动了几下:

“……她说喜欢看你。”

黑尾看着研磨红起来的脸颊一阵发愣,以致错失了再度反驳的时机。

 

可能因为紧张的缘故,研磨很快就困了,蜷在被窝里昏睡过去。黑尾给家里打了电话,说今天住在研磨家里;然后他就在研磨床边的地板上坐着看漫画,结果什么也没看进去。

虽然研磨睡前再度安慰他说“不要紧的,刚好也是春假,不会耽误事情”,他仍然觉得担忧。妖怪不也会说谎吗?万一,完全地夺走了研磨的身体怎么办?

他怕研磨醒来找不到他而惊慌,于是一下午都没挪窝。一直到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从地板上褪尽,他才见研磨的眼皮动了动,张开来。

研磨显然是茫然了一阵,才出声叫:“小黑……”

“我在这呢。”黑尾俯身过去,把手按在研磨从被窝里伸出的手腕上。研磨睡得浑身烫烫的。

黑尾这才觉到,今天他们的身体接触得比平常要多太多了——认识这么多年,甚至常常一个被窝睡的,但他们其实很少触碰对方。研磨不是会跟人摔跤打滚的那种男孩子,也不太擅长勾肩搭背地一起走路。对于黑尾,研磨从来没有躲避过,不过黑尾还是感受得到友人不言自明的身体边界,多少在小心地维护着。

“饿了吗?”他问研磨,“我去弄点吃的。”

“家里大概没什么东西了……下些拉面吧。”研磨说,“我和你一起下去厨房。”

“不歇着吗?”

“睡够了。况且,人家都附上来了,就让她好好四处看看吧。”

“真的只会在你身上一天吗?会不会无穷无尽地留下去?”

“别担心了,小黑。我心里有数。我想,这件事也不是随便能做的,能够附在我身上一天,大概力气也差不多要耗尽了吧。”

“你又知道了?”

“午睡的时候做了梦,好像更能理解对方的视角一点……”

“最好是!行吧,下床来小心些。”

黑尾又让研磨扶着下楼去;他仍想着身体接触的事。“下午,研磨好像被夜久吓了一跳。”他沉吟地说,“是不想被碰到?”

“啊,”研磨说,“说到这个,夜久前辈好像很不一般呢。小黑不是之前跟我说,有一些人有‘清净之气’,鬼怪近不了身吗?”

“嗯,对。”

研磨一边慢慢地下楼一边说话:“夜久前辈或许就有‘清净之气’。当时被吓到的,其实不是我,是我身上的梅花。”

“啊,确实那时研磨眼睛看不见,但反应却很快。”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夜久从不相信有鬼怪?他大概从来没有过疑神疑鬼的体验,也不需要有。

“是的,当时我都受到影响,头马上就痛起来了。”

“让我赶紧带你出去也是因为这个?那样的话,早知道当时让夜久碰到你,是不是附身的梅花就会被赶走了呢。”错失了一个避免大麻烦的机会啊。

“大概吧……不过,稍微动了一点恻隐之心。”研磨嘟囔说。

“最近你的恻隐之心好像挺多的噢。”

“啰嗦。”

“真是厉害的梅花啊。趁着花期的尾巴,躲过了厉害的主人,出来玩了呢。”黑尾总结道。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。

 

晚饭后,研磨看起来有些晕乎乎的。可是他却说:“我想出去逛逛。”

黑尾收拾碗筷到一半,把盘子往水池里一放,回头看他。

“平常要叫你出门也不能……现在到底是谁在和我说话?”

研磨无神的双眼朝着他的方向,只说:“平常不是都希望我多动一动吗?”

“我只是在确认这是研磨本人的意志。”

“即使我说是,小黑恐怕现在也觉得很难置信吧。不过,我是真的想帮助她。”

“可是为什么?”

“……既然能做到的话,为什么不呢?”

黑尾把湿淋淋的双手在裤子上拍了拍,朝研磨走了几步。“研磨……”他喊了一声,又不知道说什么。研磨随着他的声音向他仰起头,小声说:

“还是小黑骑车带我可以吗?不想走路……”

黑尾盯紧了他,随即叹口气。

“这还像你会说的话。啊,怎么说,真是喜忧参半呢!”

“什么啊。”

“能有个契机让你多出门,也挺好的……”

 

黑尾骑车带研磨往山的方向骑。研磨这回又改为抓着黑尾的衣服下摆,不过却把头顶在黑尾背上。

“有点冷了。”他轻声说。

出门前黑尾已特地嘱咐他加了件外套。不过,或许是身体疲累,看不见又没有什么安全感,所以更容易觉得冷吧。黑尾停下脚踏车,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研磨身上。

“不用啦。”

“别乱动。”他说。研磨没说话了,沉默了一阵子,才说:

“不知何故,那家伙刚才一直在我耳边笑呢。”

“说什么了?”

“没说什么。大概是出来玩真的很开心吧。”

 

他们骑到山脚下。小山丘已经变成了黑黝黝的影子。黑尾以脚点地,两人就在静默中看着上山的小路。

“需要上去吗?”黑尾问。

“……那也太麻烦了。”研磨说。但黑尾听出了他的犹豫。

“我背你就好了,这山也不高,走上去最多15分钟。”他看着研磨脸上的神色,又补了句,“最近在学校里被队友笑体力下降了!该锻炼锻炼。”

“你不用特意……”

“你既要做好人,也该允许我出把力,不是吗?”黑尾叉着腰说。

研磨没说话,点点头。趴到黑尾背上的时候,他小心翼翼地把下巴搁在黑尾右肩。

 

研磨比想象中的还要轻,而且几乎有要飘起来的感觉——难道这也是妖怪的作用?——不过黑尾背着他走到山顶,还是气喘吁吁,出了一身的汗。研磨这时候好像又恢复了一些精神,打趣说:

“看来小黑体力真的下降了呢。”

黑尾把他放下来,往他脑袋上敲了个栗子:“得了便宜卖乖!行了,让你的花好好看看吧,看完我们就下山。”

研磨坐了下来,黑尾也坐倒在他身边。山下的田亩已经看不清了,只有村里一户户人家暖黄的灯,星星点点,十分美丽。

他们沉默了一阵子。研磨说:

“小黑是不是觉得我太上头了?”

黑尾的话在肚子里打转。研磨为了什么事情认真起来的样子,让他即使在疲累的时候也显得格外耀眼。可是,他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未知的世界呢?

毕竟,黑尾读再多本书,看不见的事物他还是看不见。

他最终只是说:“换了是研磨在我的立场,会怎么想呢?”

研磨把手伸过来,摸索着放在黑尾的小臂上。

“让你担心了……”

“这时候可不要说抱歉哦。”

“没有要说抱歉啦。想叫小黑放心的,不过好像没有什么底气呢。”

“研磨的直觉一向都是不错的。不过,需要帮助的时候,就直接告诉我,知道了吗?”

“好啦。”

 

他们回到研磨家已经接近十点了。精力充沛如黑尾,这一天下来也累得不行。不过,两人一起睡下的时候,黑尾的心里还是突突发跳,被担忧笼罩着。

为了转移注意力,他开始对着研磨说闲话。

“研磨,你听过‘飞梅’的故事吗?说是‘学问之神’菅原道真,出门在外的时候,家里的梅花因为感应到主人的思念,结果一夜从京都飞到了九州呢。”

“唔,是吗……”

“明天,你身上的梅花也会自己飞回家吗?”

“不知道……”研磨说,他听起来迷迷糊糊的。

“累了?”

“嗯。”

黑尾连“睡吧”都还没说出来,就听研磨的呼吸已经重起来,坠入熟睡的节奏了。他犹豫片刻,在被窝里摸到研磨的手,捏了捏。

“好好休息。”他说。

 

黑尾是被热醒的。他身边的研磨像个火球。黑尾伸手去探他的额头,烫得他一惊。

黑尾一骨碌滚下床,跑去厨房里倒水。外面的天蒙蒙亮了。他回到房间的时候,研磨在艰难地喘息。

“研磨。”他轻声喊,然后轻拍研磨的肩膀,“研磨!”

研磨在睡梦中皱起眉头来,嘟囔了两句,但是没醒。黑尾努力把他上半身架起来,靠在自己肩膀上,他才有了一点意识。

“小黑……”

“喝水。”他说,扶着研磨,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小口小口地喝水。研磨喝了小半杯,就累了,靠在黑尾肩膀上喘气。

“绝对不是普通的发烧。”黑尾低声说,“到底在对你的身体做什么?”

“不是……不是故意的,”研磨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楚,“好像……是快要撑不住了……”

他头一重,又昏睡过去,呼吸滞重。黑尾皱紧了眉头,然后下了决断,打电话给夜久。

“你小子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!”夜久一接起来就冲他大喊,“几点啊现在!”

“抱歉,真的是紧急的事情。现在可以带着研磨来你家吗?”
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“拜托了。”

“……可以是可以啦。”

“最好是不会让你父母发现。可以吗?”

“那我接你们从后院的门进来。你多久能到?”

“十五分钟。”

“好。”

 

黑尾坐在自行车上,用一件外套从后面围住了研磨,再把外套的袖管绑在自己腰上,防止研磨掉下去——他仍旧几乎没有意识。然后黑尾狠命向前蹬起车来。

 

到达夜久家他只用了八分钟。夜久已经在后院门口候着了,看到黑尾和研磨的样子瞪大了眼睛,但没说什么,只是打手势让他们过来。研磨这时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,自己下了车,扶着黑尾和他一起走过去。

夜久站在门边看他们过来,眉毛一皱斥责黑尾道:

“怎么回事?他嘴唇都干裂了,为什么不去诊所?……等着,我先去倒点水来,你带他躺下来休息一下。”

他说完就进去了。黑尾带着研磨仍在后院廊上坐下。然后,毫无预兆地,研磨伸出一只手来捧住了黑尾的脸。

黑尾吃惊地转过头去。研磨——到底是谁?——正看着他,忽然显得非常清醒的样子,露出从未见过的盈盈笑意,轻声说:

“你真好心,谢谢你……对不起,给你们添麻烦了……”

一滴眼泪从研磨的颊边滚落。他再度闭上眼睛,身子往后仰倒过去;黑尾好容易一把抱住他以防他磕到头,然后才小心地扶着他躺下。

夜久的声音在背后响起:“怎么回事,他都没意识了!你到底在做什么啊?一会儿我爸起了我问问,能不能开车载他去诊所。”

“夜久,”黑尾说,“你先别急。能不能过来,用手摸摸他的额头?”

夜久狐疑地在研磨身边坐下了。“烧得很厉害是不是?”他说,伸手去探研磨的额头。他的手一触到研磨,研磨的眼睛就睁圆了,倒吸一口凉气。

“怎么——”夜久惊呼,手触电般缩了回来;而后院在此时忽地起风了,满院簌簌发响,漫天花瓣飞扬。

黑尾的眼睛还紧盯着研磨。夜久说:“真的很烫啊!”

说着他再度伸出手去摸研磨的额头,然后“咦”了一声。

“又不烫了……”

 

“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!”夜久在门口用气声冲他们大喊大叫。此时天已大亮,他们听到夜久的父母起身的动静,因此急急忙忙又在往外走了。研磨已完全清醒了,只是还非常疲惫的样子,靠着黑尾才能好好站着。

“或许是妖怪吧!”黑尾笑着说。研磨在边上扯他:“小黑……”

夜久果然皱起鼻子来说:“别拿你那一套糊弄我。”

黑尾便正视他,说:“不是故意要戏弄你的。只是,真的是很难解释的事。这次也真的谢谢你了,夜久。”

夜久张大了眼睛看他:“这话真不像你。好了,我不问就是了!你最好请我吃拉面。”

他转向研磨问:“真的没事了吗?”

“嗯,谢谢前辈……”研磨低着头说。

“黑尾这家伙欺负你你要跟我说噢!”

“别污蔑我。”黑尾笑着说。

 

骑车回去的路上,研磨抱着黑尾的腰,把额头顶在黑尾背上。

“小黑,你昨晚说的那个飞梅的传说,我不大信了。”

“原来那时候有在听啊。”

“说梅花思念主人,我想其实是人类自作多情的杜撰吧。要是会飞的话,一定会想到处看一看这个世界的……”

黑尾笑起来:“说得也是!人人都说出门去看花,花其实也想出门看看吧。”

 

春假最后一天,黑尾一大早就骑车到研磨家门口去,在楼下喊他。研磨很快就探头出来。

“我在画画,不出门。小黑要上来就上来吧。”

黑尾便上楼去。研磨这回架着画板,用了他最大的画纸,纸面上已色彩缤纷了。

“不会又通宵了吧?”研磨一般是不会早起的。

“……画着画着就天亮了。”

黑尾叹口气,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脑袋,然后看他的画。可以看见前景里是一个少女的背影,正坐在一个小山头上。山下阡陌交通,繁花绿树,有人在走路、劳作。

“因为那家伙没看到白天的景象,所以补给她了啊。”

“说是补……其实人家也看不到。”

“不管怎么说,研磨这次真的很上心。不过,这么一来,我都变得更喜欢看这个世界了呢。”

“是啊。”研磨说,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。

黑尾犹豫了片刻,还是问了出来:

“研磨喜欢看什么呢?”

研磨瞟了他一眼,没有回答。

 


-夜久花事帐 完-




隔了三年的更新(对不起!),我们的两位主角也终于有了一些小小的进展。收到还在等这个系列更新的私信,真的非常感动!

下一篇或许会写月岛兄弟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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