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慢

失踪人口回归。超级杂食,生冷不忌。对拆逆不敏感,请谨慎关注。

【HQ!!】【黑研】【月岛兄弟中心】月下迷津

“孤爪友人帐”系列第六篇,系列简介请走这里

本篇主角是月岛兄弟!非CP意味。


警告:本篇内的主要角色死亡提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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研磨写生回来,沿着暑气未尽的山路走向公交车站时,发现那里已有人在了。

因为是郊外的小车站,只有一条线路会经过,而且40分钟才有一趟车;平常研磨过来的时候,一般见不到别人。

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,看东西有些不清楚。不过,远远看去,那人像是大学生年纪,个子高高,浅黄头发,穿着一套黑灰相间的运动服。

研磨缩着脖子走了过去,希望自己不要被注意到。结果,那人竟向他打招呼了:

“你也等车啊!”

研磨吃了一惊,看着自己的鞋子说:“嗯。”

“这边很少有人来啊。是去看亲戚?……啊,对不起,我问太多了。”

“没事……”研磨嘟囔说。这时他身边有另一个声音响起:

“别理他。”

研磨循声看去。只见不知何时又来了个少年,模样和刚才搭话的陌生人很像,只是年纪看着要小一些,个子却更高。他也穿着运动服,戴黑框眼镜,脖子上挂着一副大号耳机。他直直地看着前方,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,却开口说:

“你干嘛跟不认识的人讲话?”

研磨又吓了一跳,不过先前那人已经回话了:

“这不是难得看到一起等车的人嘛。萤真是不可爱啊!”

“啰嗦。”被叫做“萤”的少年皱着眉头说,“你这样很打扰人。”

另一人闻言,竟“哈哈”笑起来。“完蛋、完蛋。又惹萤生气了!我去买汽水赔礼。”

他说着,便小跑步往车站对面的河边去,很快就隐没在芦苇丛后面了。可是,这条路上哪有可以买汽水的店呢?

“这边根本没有店。”仿佛听得见研磨的心声一般,旁边的少年又开口说话了。他这回转过身来,异常严厉地盯着研磨:

“你为什么看得见他?”

“……呃?”

“那是我哥哥,”萤说,“是已经死了的人。”

 

 

【其六·月下迷津】

 

 

从小,研磨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。

渡口没有人却轻轻摇起来的船桨。办葬礼的人家屋顶上笼罩不去的阴云。山野树林中跟在他身边的一串脚印。

小时候,研磨常常因为向不该搭话的东西搭了话,而被大人责罚。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,他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。最近,好像变得比较掉以轻心了……

 

“所以,你为什么看得见他?”新认识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瞪着研磨。研磨不敢透露太多,只说:

“我也不太清楚……”

萤皱着眉头看了他一阵子,然后轻轻呼了一口气。

“也真是稀奇。恐怕因为我是他亲弟弟,还是什么的原因,只有我能看见他……起码今天之前是这样。我当然也不可能和家里人说,他们会疯掉的。”

“一直能看见吗?”研磨轻声问。

“每天都……”萤说,然后不再吱声。

他们一直沉默着,直到公交车驶向站台。研磨往前走了两步,身后的人叫住他。

“我是月岛萤。你叫什么?”

“研磨……孤爪研磨。”

月岛向他点了点头。然后他往河的方向望去,皱着眉。

“再见……我等下一班车。”月岛说。

 

---

 

“还有这样的事啊。”黑尾说,“之前有见过已经死去的人吗?”

“小时候时不时就会有的。”研磨说;他们正一道走路上学,怕有人听见,因此他比平常声音更轻些。“有一次在小公园玩,跟一个很和善的阿姨说话,她还给我糖吃……这么一想,也不知道是吃的什么。”

“很令人不安啊。”

“后来有认识的小孩子从边上跑过去,互相在说‘研磨又一个人自言自语了’,我才知道的。”

“很难受吧?”

“后来就小心得多了。可能是因为这样,现在才遇见得少了。”

“今天的情况也很特别呢。听上去,平常不是能看见这些的人,但却能看见他哥哥。”

“我们也没有谈很多,或许他也有所隐瞒吧……毕竟,我也什么都没有说。”

“啊,是那个吧。”

“小黑又有理论了吗?”

“死后不能成佛什么的,又跟在弟弟身边,恐怕是和弟弟有关的心愿来着。不过,这是别人的家事,还是别随便插手的好。”

“我不会随便插手啦。”

“万一你又热血起来怎么办?”

“才没有热血……”

“就是有。研磨最近超热血的。”

“没有热血。”

“有。”

研磨在过去的三个月里,有两次为了让不属于人间的事物依附在自己身上,而进入发烧昏迷的状况。自那以后,黑尾对于他能看见妖怪、和妖怪打交道这件事,态度就起了变化——不再是单纯地饶有兴致,而是常常在紧张的样子。

而另一方面,研磨不得不对自己承认,原来他觉得是“麻烦”的这些奇异经历,最近却慢慢变成让他觉得有趣的事了。

 

---

 

放学后,研磨在校门口的车站又见到了月岛——年纪小的那个。他耳机戴在头上,仍穿着上次那套运动服;这次研磨认出来了,是隔壁学校某个运动队的队服。

原来也在这附近读书啊。研磨正犹豫着是不是该假装没看到,月岛已经先看见他了。月岛脸色冷淡,但仍旧冲他轻轻点了点头,然后皱着眉头说:

“我哥又买饮料去了。”

“啊……那个,真的会买回来吗?”

“怎么可能。”月岛说。这时公交车来了,他看看研磨:“你上吗?我等下一班。”

“不……我就住附近,走路可以到……”

月岛又点了点头。这时黑尾从校门口出来了,喊了声:“研磨!”于是研磨小声说了“再见”,也不管听音乐的少年有没有听到,赶紧向黑尾走过去了。

和黑尾走在一起,研磨心中还琢磨着那少年的事情,发了一阵子呆才回过神来:

“咦,小黑今天没有社团活动吗?”

“今天队里好几个请病假的,教练说全员休息一天。倒是研磨,刚才怎么在车站那站着?以为你要去哪里呢。”

“啊……也没什么。就是,又遇见上次的高中生了。好像是隔壁学校的学生。”

“什么高中生?”

研磨放低了声音:“就是……哥哥死后还跟着他的那个。”

“啊。”黑尾回过头去往车站的方向张望了一下,同时抬起胳膊来拢住研磨的肩膀,又往前走了几步,才把手重新放下了。

“挺巧的,”他说,“两回都在车站遇到,还是不同的车站。”

“嗯。”研磨说,“其实我在想小黑那天提出来的理论……或许他和哥哥的心结,就发生在某个车站吧。所以,只有去车站才能见到哥哥……”

“有道理啊。我说,研磨又忍不住操心了吧?”

“我才没有。”

“就是有。”

“没有。”

 

---

 

第三次见到月岛的时候,研磨已经见怪不怪了。

这次是离家比较近的车站,且兄弟两人都在。月岛见到他,却愣了一下子,说:“怎么哪里都有你啊。”

这话该说自己的哥哥吧。

研磨向他们走过去,微微点头打招呼,月岛的哥哥就笑着说:

“怎么回事,我们萤难道是交到朋友了吗?难得难得,我请你们喝汽水哦!”

“等等……”月岛出声喊,可是年长点的男人已经小步向车站对面跑去了。那里还真有一家杂货店。研磨和月岛眼睁睁地看着他进门了。

“这时候过去看的话,人也不会在里面。”月岛说,“你刚才想问这个的吧?”

“也没有……”

两人沉默了一阵子。公交车驶进站的时候,月岛说:

“我等下一班车。”

“你想等你哥哥回来吗?”研磨脱口而出。又忍不住操心了!他耳边仿佛响起小黑的声音。

月岛皱了皱眉,转头看他。

“其实,等他也不会回来,我是知道的。”

他好像终于打开了话匣子,自己往下讲下去。

“他在医院里呼吸停止的第二天,我没去上学……后面一周都没去。终于去学校的那天,他竟然在学校前面的车站等我放学。

“他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。总是傍晚的这个时候,去车站的话,他就在那里。

“每次他总跟我说要给我买点水什么的。当然总也买不回来。下次我到了车站——无论哪个车站都行——又是一样……

“人死了却不离开的话,总是还有什么心愿吧?可是,我不知道他要什么。”月岛说,皱着眉头。

“这件事……有问过哥哥吗?”

月岛有片刻没说话。

“……对不知道自己死了的人,问‘你有什么心愿’……很难问出口啊。”

 

---

 

有意无意地,研磨在放学回家的路上,张望着沿途的车站,寻找月岛兄弟的身影。月岛总是看起来表情冷淡,可是看到研磨,也会打招呼,然后多少抱怨几句他徘徊不散、又不告而别的哥哥。

恐怕是因为,他确实没有别的人可以说这件事吧。

 

期末考试前的周五,研磨又在放学路上看到了穿着队服的月岛。研磨学校的那些运动队上周起就开始停止活动了——黑尾对此没少抱怨——不过或许月岛的学校期末考更迟一些。

想到这个,他和月岛搭话的时候问道:“放暑假的时候,会怎么样呢?”

他问得模糊,不过月岛立马就理解他的意思,叹口气说:“能怎么办呢?当然是每天傍晚跑出来啊。”

这样的生活,他究竟过了多久呢?研磨没有问出口。他和月岛静静地站了一会儿,很有默契地忽视了开来又走的公交车。然后研磨看到黑尾从校门口走出来了。他显然也看到了研磨,扬起手来挥,一边向研磨的方向走过来。

“啊,我朋友来了。”研磨说,“那么,下次见……”

“随便啦。”月岛说。

研磨向黑尾迎过去的时候,他正皱着眉头:

“什么啊,研磨?”

“嗯?你说刚刚吗……那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月岛。”

黑尾猛地停下步子,盯着研磨。研磨吃了一惊,一边继续向他走了两步,一边补充说:

“只是听他说说哥哥的事而已,你也知道,这种异常的事情,他没有别人可以说……”

黑尾只是盯着他,然后慢慢地说:

 

“可是,刚才站在那里的只有你一个人啊?”

 

研磨下意识地回头去看;他发现车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。

 

---

 

“研磨,你在想什么?”

研磨从沉思中惊醒。他意识到自己在回家路上,一直没有和黑尾说话。本来没和他相约放学一起玩,这会儿却已经跟着他回了房间的黑尾,恐怕是担心他的状况,所以默不作声地陪着他回来了。

“小黑,我没事的。”他说。他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,当知道和自己搭话的并不是“活着的人”的时候,产生强烈的恐惧、以及受骗的愤怒。不过,多少还是会有些恍惚,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力。

而这一回,似乎还有别的情感占了上风。

“——研磨还是很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吧?”黑尾说。

研磨撇嘴说:“也没有……”

“就是有。我一眼就看出来了,你恨不得马上解开这个谜团。既然这样,我和你一起想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研磨说,这个叫‘月岛’的人像是旁边学校的学生,对吗?”

“嗯,他穿的运动服很眼熟,应该是隔壁什么队的队服。是黑灰相间的……”

研磨一边说,一边在稿纸上画着简笔画。黑尾凑过去看:

“啊,不就是隔壁的排球队嘛。有和他们打过友谊赛。这么说,即使是死去的人,也很有可能确实曾是隔壁学校的学生,对不对?”

“嗯……他哥哥的话,看起来起码已经是大学生了。”

“那就先找找弟弟看吧。我们去找找‘月岛萤’这个名字有没有出现在往年的本地报刊上。”

 

他们在镇图书馆的计算机室找到了本地报纸的历史档案。键入“月岛萤”之后,只出现了3个搜索结果,按时间从晚到早排列。

“我们挨个看看。”黑尾说,点开了第一个结果——是一则讣告。

“我们的爱子月岛明光、月岛萤因为车祸不幸去世了……”黑尾低声念道,“‘月岛明光’就是那个哥哥吧。看起来,两兄弟是同时遭遇了车祸啊。”

“日期是三年前了。”研磨说,“这么久,还在徘徊着没有走。”

他们点击第二个和第三个结果,都是隔壁学校排球队参加区域比赛的报道。其中一篇报道中附上了队员的合照,在照片下方按照从右到左的顺序标出了每个人的名字。

“就是他。”研磨指着照片中个子最高、浅色头发的少年说。照片里,月岛站在最边上,和旁边的队友互相紧紧搂着肩膀,露出研磨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。

“他的那些队友,算算如今都是大学生了吧。”黑尾说。研磨盯着照片,沉思片刻。

“他旁边的人叫‘山口忠’。”他说,“小黑,我们去找到这个人吧。”

黑尾无言地看了他一阵子。

“……怎么了?”

“研磨有干劲的时候,都不怕生了呢。”

 

因为他们马上需要期末考试,所以暂时停止了这项调查。不过,暑假的第一天,黑尾就出现在研磨家门口。

“那么,开始寻找吧!”他说。

“小黑还说我爱操心,这不是比我更积极吗?”

“总比任你自己擅自行动要好。”黑尾抱着胳膊说。

“我又不会怎样……”

“谁知道呢。最近的研磨很乱来啊!”

 

他们先去到了隔壁学校。和想象的一样,各个运动场地上已经都是体育社团的社员们在训练了。研磨说:

“说起来,小黑今天不用训练吗?”

“练了一早上哦,”黑尾龇牙咧嘴地说,“研磨醒来都十点了,我已经结束训练啦!不过,下午请了假。说起来,今年暑假过后,大概就会退部了。要升学了啊。”

临近中午,艳阳高照,晃得人睁不开眼睛。他们绕着学校找了一圈,终于看到了排球馆。进去的时候里面在训练的队员们没有怎么注意他们,但很快有个成年人皱着眉看了看他们,然后走了过来。

“怎么了?”那人冲他们说,“你们是哪个年级的?”

“我们是初三生!”黑尾说,“将来想进这边的排球部!请问您是教练吗?”

那人狐疑地打量黑尾,说:“现在的初中生个子拔得也太太快了吧。我是教练。你们以前打排球吗?”

“是的,就在那边的排球教室。”这倒没说谎;黑尾小时候就是去这附近的排球教室学习的。“在那里认识了叫山口忠的前辈,他说他高中就是在这里读的。”

“山口吗?那家伙都毕业好几年了啊。”教练嘀咕说,“他还在打球吗?”

“是啊,他说他很怀念,所以时不时打一打。”黑尾非常自然地接话说,“说起来,最近都没见到他了,有东西拉在球场,还想找机会还给他呢。”

“山口家住得很近的,我经常偶遇他父母呢。他本人的话,不知道上大学以后还住不住家里。”

 

为了避免引起教练的疑心,两人又和教练聊了一些排球的事情,才告辞出来。一出校门,研磨就呼了一大口气:

“小黑真是张口就来。”

“哈哈哈,不好吗?”

“确实是多亏你了……”

“不过,也没有问到具体的地址。本来顺势要问的,当下我也有点紧张,怕被警惕什么。说起来,我们也不是要做坏事啊?”

“嗯,不过也没办法说真正的理由。现在只好在附近地毯式搜索看看了。”

 

他们在学校门口的便利店吃过午饭,黑尾就骑着车带着研磨,在附近的街区一圈一圈地转。因为家家户户都挂了带姓的牌子,所以他们觉得还尚且有希望。天气炎热,黑尾的后背汗湿了,研磨也感到汗从额头上滴下来。

 

最后,他们竟是直接看见了山口忠本人。和四、五年前的照片没什么两样,瘦高个子,手上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,正打开家门往里走。研磨瞟了一眼门口的牌子,确认写着“山口”,便拉拉黑尾的衣角。黑尾骑车追上去。

“那个……是山口忠先生吗?”

被叫到的青年掉转身子看他们,张大眼睛:“啊,我是,你们是……?”

研磨决定单刀直入。他从黑尾的后座上跳下来,向前走了两步:

“请问,你认识叫‘月岛萤’的人吗?”

几乎是一瞬间,山口的眼睛就红了。他低声问:“你们有什么事?”

研磨一时语塞。黑尾接口说:“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。最近,想联系他,结果……却听说了他过世的消息。”

山口点了点头。“进屋说吧。”他哑着嗓子说。

 

山口很客气地端了茶和点心给他们,然后翻箱倒柜,找出一张旧照片来。照片上有三个人,一个高中生模样,另外两个看着还是小男孩而已。三个人举着鱼竿、水桶等,对着镜头嘻嘻笑。

“你看,这是我和他们两兄弟出去玩的时候拍的。

“月岛以前,和他哥哥关系很好的。就是明光哥,你们认识吗?他那时候性格也更活泼些,谈起他哥哥,很以哥哥为豪的样子。

“以前,明光哥差不多每周末都带着月岛去山上玩水、钓鱼的。我认识他以后,也和他们一起去过几次。那时候真的很开心。

“刚上初中不久的样子,不知怎么回事,再也不提他哥了。我去他家玩的时候,明光哥还是一样笑嘻嘻地出来招呼,不过月岛变得很冷淡。

“那次他们兄弟俩一起出去,本来是很难得的事情。好像也是期末考结束的时候,月岛跟我说,他考完要和哥哥去山上玩。我当时还很惊讶。”

山口叹了一口气,眼圈又红起来。

“就是那次……?”黑尾问。

“嗯。他们坐的公交车和逆行的车子撞上了,听说公交车司机是当场死亡。”

三个人静静地坐了一阵子。山口拿起桌上的茶杯,大口喝了几口。

 

从山口家告辞出来的时候,日头已有偏西的趋势。研磨说:“小黑,带我去公交车站看看吧。”

“哪个车站?”

“随便哪个……从附近的车站开始,到学校的,一个一个找找看吧。”

 

平常没有特意在找的时候,好像去到哪个车站都能碰见月岛。一旦认真要找了,就怎么也碰不到。黑尾蹬蹬蹬地骑着车,汗水浸湿了T恤,一面却笑着说:“喂,不会是因为我也在,害怕了吧。”

“小黑才不可怕呢。”研磨反驳说,“再说,总觉得月岛是自顾自的人,不会在意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的……”

在他们的头顶上,天色逐渐变得昏黄。研磨忽然说:“啊,得往山那边去看看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现在是暑假,虽然不知道对他们来说还有没有意义……总之,或许他们正在等着上山的公交车。”

 

---

 

“那么,真的在吗?”黑尾在山脚下刹住车,喘着气说。离他们二十余米远,是往山上去的小公交车站,只有一块生了锈的牌子,周围长满了杂草。在那站牌边,站着两个瘦高个、浅色头发、穿运动服的年轻人。

“小黑先回去吧。”研磨说。

“我在这里等你就好。”黑尾说,“反正又没事,是暑假啊。”

他拍拍研磨的肩膀,于是研磨也不与他争执,跳下自行车,朝两个人走过去。

月岛明光先看见了他,笑着招招手。他弟弟则没什么反应,只是把耳机从头上扯下来,挂在脖子上。研磨这才意识到,他们每次穿的都是同样的衣服,从来没有变化过。

“研磨!放暑假了,要做什么呢?”月岛明光招呼说。原来确实会知道放暑假了啊。

 

寒暄几句,月岛明光照例说:“那么,我请你们喝汽水哦!”

他步子轻快地沿着显然没有任何店铺的山路走开去。研磨站在原地犹豫片刻,低声说:“我也去看看。”便跟着月岛明光的背影跑了过去。

“别跟去!”月岛萤在他身后厉声说,却没有追上来。

 

月岛明光看到研磨追上他时,并不显得惊讶,仍是笑意盈盈的。

“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吗?”他说。

研磨轻声回答:“可是,你不会买汽水回去吧。”

“打算买来着,不过一直迷路……”年轻男人说,歪歪头,“说起来,你为什么会看得见我们呢?”

“咦?”

月岛明光说:“嘛,你看,我们其实都已经死了啊。不过我弟弟好像还没发现自己死了呢。”

“原来知道啊……”研磨嘟囔说。青年爽朗地笑起来。

“要‘成佛’的话,好像我愿意的话就可以了。不过,因为弟弟还在这里,所以我想等他一起走。哥哥的职责就是照看弟弟,不是吗?”

“可是,每天他都在等你买汽水回来,但一直等不到。”

“嗯……很难说得清楚是怎么回事,不过我的时间好像变成每天只有十几分钟而已。总是在傍晚的这个时候。”

月岛明光仰起头,看着昏黄的天空:“不知道对于我弟弟来说,他的时间是什么样子的,也和我一样吗?我一直没有问过。”

“为什么不问呢?”研磨说,“对你的弟弟来说,也需要搞清楚情况吧。”

“这大概就是我的毛病吧。”明光说,“一开始,也是因为这样惹他生气的。为了逞强,而没有和他说实话。”

他沉默了一阵子,又说:

“你说得也对。都是因为我太害怕了,从以前到现在,总是在害怕我们关系的改变。可是,我的弟弟已经长大了啊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他就不见了。

 

研磨沿着暑气未尽的山路走回到车站的时候,一班公交车刚刚开走。月岛萤看到他,低声嘟囔说:“我等下一班。”

研磨站在他身边,往黑尾本来在的方向望望。他的自行车还停在那里,人却不见了。月岛问:“刚刚那个是你朋友?他好像闲逛去了。”

“啊,是的。”原来月岛还是会观察的啊。

“之前也见过。老在等你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是很好的事。”月岛说,眼睛望向很远的地方。研磨下定决心,问道:

“月岛的哥哥……是不是也在等?”

月岛转头看他,皱起眉来:“等什么?”

“是不是有没有说完的话呢,月岛和哥哥之间。”

月岛默不作声地望向路对面的小树林。随着天色变暗,树木逐渐显得幽深。

“想和我说话的话,就不能总是打岔、又逃跑啊。”月岛嘟囔说,“人又不在这里,说什么呢?”

“嗯……不过,如果是死去的人,那么你看不看得到他在你身边,或许不重要的。”研磨慢慢地说,“你说话,他应该就听得见的。”

天色越发昏暗了。月岛的脸影影绰绰的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研磨只听得他说:“想知道的话,就自己来问我啊。”

研磨没有作声。月岛的声音大了一点,像是对着某个站得很远的人喊话:

“想知道的话,就来问我啊。”

路边的草丛、灌木里,夏天的虫子全部叫起来了。

“哥哥永远是这样,”月岛说,“笑嘻嘻的,好像什么事都能搞定。如果害怕的话,就老老实实地告诉我,不可以吗?”

傍晚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;虫子的鸣叫声震耳欲聋。

“哥哥死了也是笨蛋吗?”

月岛对着天空仰起头来了。研磨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,只看到他的拳头攥紧了。

“我早就原谅你了,哥哥。”他说,“从一开始,就原谅你了。”

他的声音发起抖来。

“你不要再担心了,哥哥——”

 

研磨的眼睛眨起来。月岛原来站的地方,现在空无一人,只有大片流萤在漆黑的夜空下飞起来、飞起来,星星点点的,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。

 

 

-FIN-




每次写完一个故事,总有一点“或许还能写得更好”的遗憾的心情。不过,能写出来,还是感到很开心。

可能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没有在稳定地写作了,最近写东西很吃力!如果有想看的内容,也欢迎告诉我。我会努力复健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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